纪翌

藕饼,地笼
盾冬,双豹,method,EA,thominho
刘孔,獒龙。

【盾冬】Pray - 番外/一发完结

昨天看见爱克斯馒头太太的画,就写了这个。

算是Pray里Steve找到Bucky前的故事吧。

真的非常喜欢盾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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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Steve。Bucky背着他的双肩书包走过一张巨大的美国队长宣传画时想。


Steve的脸被印在整面的广告墙上、餐厅的大海报上、洗衣机的包装盒上还有多脆角的塑料袋上。当Bucky路过隔壁的电器行时,一整排各种尺寸的液晶电视循环播放着复仇者联盟的消息,而Steve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总会出现在屏幕上,怅然若失地在废墟中望着天空中的某一个方向。


大多数时候Bucky会停下来看一眼,但有时候他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走过去,走进对面的超市。


他买了一袋面包,一盒鸡蛋,几棵西兰花,装在印着“Support Our Hero”的纸袋子里。他刚刚搬进他的新家,他想给自己煎个蛋,煮个西兰花浓汤。但最终的结果是,西兰花浓汤加了太多的淀粉黏稠的像一碗搅不动的水泥,煎蛋变成了黑色,直挺挺地躺在煎锅底。


Bucky有点生气,他把煎锅和汤锅丢在厨房里,赤着脚走到阳台上,倚在那里向外望。


他的阳台对面就是那幅铺满了五层购物中心的美国队长宣传画,Steve拿着盾牌正在向一侧奔跑,宣传画上是他带着头盔的侧脸。他抿着嘴,眼睛坚定执着地盯着前方,眼睫毛很长。


Bucky能想起来一点点Steve,和其他所有被删除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每当他努力打算想起更多时,这些记忆就像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一样,闪动着灰白色的条纹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Steve夹杂在这些画面中,他向Bucky伸出手对着Bucky微笑,然而每当Bucky想握住他的手时总会有另一些记忆涌进来,一只枪,一把匕首,沿着冰凉的水泥路汇入排水口的血流,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或女人......于是Steve便消失了,Bucky对自己很生气。


他总是对自己很生气。当他从昏迷的Steve身边逃跑时他很生气,当他把蛋煎糊了的时候他很生气,当他打算缝补一个外套上的小洞却把右袖筒和帽子缝在一起的时候他很生气,当他想不起Steve时他很生气,当他想起他杀死的人时,每一个人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对自己特别生气。


他把吃了一半的煎蛋的盘子推到一边,开始翻自己那本折了很多角的红色笔记本。1945年,1967年,1973年,1985年,1994年……嘿,这简直不可能。他气呼呼地想,他的身体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做了这些所有的事。


所以他跑掉了。他不想看见Steve,他甚至不想看见Steve的那些海报,他没法儿回答Steve。如果Steve问他,你是谁,你做过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如果Steve问他这些问题,他该怎样回答?


“嘿,你是搬进这个街区的新房客吗?”那天Bucky在超市里挑拣冰柜里的冻鱿鱼时,一位圆脸的胖女士拍了拍他的肩膀。Bucky扭过头,她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你要一起参加周日教会的活动吗?我们准备了很多苹果派。”


Bucky惊讶地望着她,已经很久没有人有勇气主动跟他发生对话了。他犹豫了一下,他想拒绝,但他想起了堆在厨房水槽里的黑色煎蛋,于是他还是答应了。


胖女士人很好,当Bucky苦着一张脸挤在人群中间时,她一直跟着他。Bucky还不适应这些,这些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彩带和碎彩纸,成群结队端着烤馅饼的五六岁小姑娘,热情地向他招手跟他打招呼的女士们。他呼吸困难地站在人群中,胖女士给撞在他们腿上的小姑娘们掏了一把糖,把愁容满面的Bucky带进了教堂的长凳上。


“我们这个地区的主教喜欢热闹。”胖女士这样说,她对着Bucky眨了眨眼睛,“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热闹。好在如果你不喜欢热闹,你还有教堂可去。”


Bucky望了望牧师身后的神坛,五彩斑斓的琉璃玻璃前,受难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教堂里的每一个人都低着头双手合拢。Bucky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胖女士,“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胖女士有点吃惊,她快速地看了一眼Bucky,然后说,“祈祷。为你自己,为你的朋友,为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能听见吗?”Bucky热切地说,他的脸颊因激动和紧张闪出一种怯生生的光来。


“当然。”胖妇人说,“上帝能听见。升入天堂的人也能听见。”


上帝能听见。升入天堂的人也能听见。


Bucky的心中似乎有一条细细的线被拨弄了一下,在空中弹跳起来,激起了一片灰尘。他学着教堂里其他人的样子,十指合拢攥起了自己的两只手。Bucky闭上了眼睛,他小声地念到,“我请你原谅我,请上帝眷顾你们,Andrew Thagster先生,Geroge Shannon先生,Lily Braton夫人,Mark Black先生……”


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大脑上的那层迷雾渐渐散开,这些名字对他来说不再是写在本子上的一个单词,它们变成了一张一张面孔,一幕一幕场景。而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得不背负着他们的名字生存下去。


“你认识的人可真多。”约莫二十分钟后,胖夫人笑着说,“你要为自己祈祷些什么吗?”


Bucky迟疑了一下,然后他摇了摇头。他没什么可为自己祈祷的,他想,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他也没有资格拥有任何东西。


那天回家的时候,Bucky又路过了地铁口橱窗里那副被灯光照亮的美国队长的海报。他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直接从那里走过去,但他莫名其妙地就停了下来,盯着它,盯着灯光下Steve的脸。


“嘿,Steve。”Bucky低垂着头,他不安地用自己的脚尖磨着人行道上一块突起的花纹,似乎一辈子都不打算开口了,但他最终局促地说,“今天我去了教堂,我祈祷了,我还认识了很多人。我们聊起了你,她们似乎……似乎都很喜欢你。”


胖夫人和她的朋友们成了Bucky的新朋友,尽管她们的丈夫在提起Bucky时总说他是那个独自居住的怪脾气流浪汉,胖夫人和她的朋友们仍然把他当成了裤兜里没几个子儿的需要被照顾的新加入街区的小家伙。


她们告诉他早晨哪个街区的超市会打折,晚上哪一家面包店的面包8点后半价。她们教他怎么用番茄做番茄意大利面,怎么用碎花墙纸把整面黄色水渍的墙壁遮住,她们甚至还给他办了很多张会员卡。


她们邀请Bucky参加每周日下午三点妇女们举办的茶话会,丈夫们和男人们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他们拒绝了女人们去看赛马或橄榄球,只有Bucky安静地坐在女人们中间,一言不发地听她们谈论谁家的儿子拿到了哈佛的录取通知书,谁家的女儿在郊区开了一家服装厂。


有时候Bucky会梦见Steve。Steve的样子总是跟他在天空战舰上见到的不一样,有时候Steve更年轻一点、更爱笑一点,有时候Steve是个瘦巴巴的小个子,有时候Steve看起来是个只有8岁的小男孩,有时候Bucky在梦里看不清那人的脸。但Bucky总是知道那人就是Steve,Steve Rogers。


他们一起爬到布鲁克林最高的那棵树上去看星星,Steve告诉他哪个是猎户星座,哪个是仙女星座。他们一起坐在河边的草坪上画画写生,Steve把对岸开着花的玉兰树一株一株画下来,而他的纸上总是乱糟糟的两坨。他们一起去参加高年级的舞会,把报纸塞进大了一号的皮鞋里,探头探脑地望着外面的女孩子,而最后他们缩在舞会旁的电影放映室聊了一晚上。


他突然从睡梦中坐起来,喘着粗气,一脑袋热汗。剧烈地呼吸间一侧头看见了窗外,马路上的霓虹灯照在那副Steve的海报墙上,Bucky盯着Steve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是欢喜还是悲伤,直至呼吸平稳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盯着海报里的Steve慢慢地躺了下来,躺平,把两只手老实地放在身体两侧,像一个庄重的仪式一般。


晚安。Bucky说。


现在他能够见到Steve了吗?见到Steve要说些什么呢?他仍然不知道。


胖夫人们渐渐越来越喜欢Bucky,在她们需要给墙角的柜子挪个地方或需要从三个街区外的打折超市把一推车面粉弄回家时,丈夫们总是找个借口去隔壁的咖啡馆看报纸侃大山,而Bucky似乎随叫随到并毫无怨言。她们喜欢Bucky,并且不吝啬于表达这种喜欢,她们亲切地喊他的名字,给他端来刚出炉的饼干或小甜饼。

一次,胖夫人邀请Bucky一起去参加养老院的义工活动,Bucky像往常一样没有拒绝。


他分到了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先生Scott,但这似乎对Bucky来说并不构成什么问题。他并不试图和Scott先生对话,Bucky沉默地把Scott先生房间内的铺着厚垫子的摇椅抱到阳光下晾晒,并把所有挤在Scott先生行进路线上的家具都挪进了房间的角落里。


Scott先生给他念了很多新闻,其中不乏关于Steve的部分,美国队长被发现流连于俄罗斯和东欧,Scott先生说看起来美国队长也许在寻找什么,但Bucky没有接话。


他眯着眼打量屋外的光线,思考着也许可以把Scott先生的被子也抱去阳光下晒晒时,Scott先生突然说,“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什么?Bucky想,他迷茫地扭过头看着Scott。


“我是说,”Scott先生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你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这几个字像榴弹器射出的榴弹一样轰在Bucky心上,Bucky瞪着Scott先生,瞪的这位倔强的老先生又发起了脾气来,骂他干活儿的速度怎么这么慢。Bucky一面快步走到房间外去收晾出去的摇椅,一面在心里想着,我是个好人吗?


那天Bucky回家的时候买了一兜子牛排,新鲜的、没有打折的全价牛排,似乎打算犒赏犒赏自己。他提着他的塑料袋路过Steve的大海报,Bucky有点高兴地把塑料袋里的牛排展示给Steve看,他兴奋地脸都红了,“今天要煎牛排呢!”


他这样说,然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他眼角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并再度挤成一团,但那是因为微笑而不是因为他把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他小心地离海报外的玻璃罩近了一些,然后站在那儿,把手贴在Steve胸前的位置。他微笑着看着海报上的Steve,就像Steve本人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生日快乐。”他高兴地说,“Steve,生日快乐。”


他仍然每周都去教堂。Bucky总是会选择一个人群后的角落,他坐在陈旧的棕木长椅上,对着受难的耶稣一个一个复述他脑海里的名字。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从没缺席过。


他从没试图走进忏悔室或问问神父他会不会得到原谅。他知道自己无法被谅解,他甚至无法被自己谅解,他只能学着与他的负罪感相安无事,他试着背负着他被叫做冬兵这个名字时做过的一切活下去。现在这几百个名字已经没有他刚刚想起它们时那么沉重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胖夫人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胖夫人似乎已经习惯了Bucky祈祷的时间总是格外的长。现在她总是等Bucky结束了一切时再坐到他的身旁来,她笑着问他,“今天也没有什么要为自己祈祷的吗?”


“有。今天有。”Bucky犹豫了一下,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说,“上帝啊,我为Steve Rogers祈祷。”


他已经在这个城市住了半年了。他渐渐找回了很多属于过去的回忆,他渐渐从冬日战士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知道过去永远无法被抹去,属于Bucky Barnes的那一部分不可能,属于冬日战士的那一部分也无法被抹去,他学会了成为一个混合体。


他不属于这个城市,他有一间小小的房子,但他随时可以提着他的行李搬出去。他不为自己祈祷,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他可以期待地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属于他的东西,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Steve Rogers,Steve Rogers和Steve Rogers的爱。


他想,现在,他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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