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翌

Natasha视角。

我肥来了TT

——

1.

在Steve找到Bucky之前，他很少谈起Bucky。复仇者联盟中的每个人都有不愿谈及的过去，比如Thor的Loki，比如Bruce的Betty，比如Steve的Bucky Barnes。

人们并不谈起，但是每个人都知道Bucky Barnes对Steve Rogers意味着什么。那时Steve刚刚从冰层中解冻出来不久，我的任务是监视美国队长在恢复阶段的异状。老实说这工作轻松的要命，不必穿高跟鞋，不必用铁丝勒断某个人的脖子，我只需要把自己隐藏在丑陋但舒适的黄绿色制服后，在离Steve几米远的地方，看着美国队长盯着史密森尼博物馆展架上的那张合影，消磨好几个小时。

我不需要做什么，因为Steve不会动。他会直挺直挺地站在那儿就像对空气默默行着军礼。所有执行过这项任务的特工们都知道，如果Steve愿意在那儿一呆一个下午你就让他那样呆着好了，如果到了博物馆闭馆的时候他仍然在那儿，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会来赶他的。美国队长这样的道德模范可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做些影响他人的事情，但如果你足够敏锐，你或许会看到他转身时下巴颓丧地垂了下去，稳定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如果你足够敏锐。

我那时总是想，如果Bucky Barnes还活着，美国队长会愿意为了找到他与国家为敌么？然而这个问题是个没有答案的悖论，因为我们都知道，Bucky Barnes死了，他已经永远失去他了。复仇者联盟的每个人都失去过些什么，每个人都知道那种滋味，当你知道有些东西你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些东西带着你的记忆，你的过去，你身体中的一部分被从你的肌肉中撕扯开，你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相连的毛细血管被一根根扯断的声音。时间会造成一种假象，让你意味这些伤口都长好了。对于大多数人，这伤口从一种鲜明的撕裂感变为一种可以忍受的钝痛。即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再完整，你仍然可以忍受它，忘记它。

所以那时我很同情Steve。因为即使时间过了七十年了，每当Steve看见Bucky Barnes的那张脸，Steve的表情就像那伤口突然被暴露在空气中，那伤口仍然血淋淋的，丝毫未愈。

除了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媒体，没人愿意用Bucky Barnes再来戳Steve的痛处。神盾局的策略是用大量的二十一世纪新名词和恐怖主义占据美国队长的大脑。我的策略是给他介绍女友，那些温柔漂亮离战争很远但是会做一手好菜的女人。Steve满脸无奈但礼貌周道地带她们去吃饭，在她们用面颊吻与他道别时脸红，在她们讲笑话时报以羞赧的微笑。

但是他还是会去史密森尼博物馆。于是你便知道，他可以忍受它，但是他无法忘记它。

2.

所以这一点也不令人惊讶。当我们把他从河里湿漉漉地捞起来的时候，哦，天呢，Bucky Barnes还活着，在Steve Rogers身上用匕首扎出几个眼儿算什么，就算你要用榴弹炮在Steve的脑袋上轰出个洞来，恐怕他都要心急火燎地帮你在榴弹炮里装火药。至于Winter Soldier砸坏的车和炸坏的公路，反正神盾局的保险有超级英雄基础设施毁坏附加条款，神盾局出去执行任务，哪次不得轰个楼，毁个街？

我一边按着他的胸腔做急救，一边在他噗嗤噗嗤往外吐水时把白眼翻到头顶上。

可是当我看见躺在病床上的Steve望着窗台上蹦蹦跳跳的麻雀发呆时，我突然特别为Steve感到高兴。你见过Steve的笑容么？你见过苦大仇深的美国队长因两张在窗台争夺米粒的麻雀发出的真心而愉快的微笑么？

他的嘴角上翘，眼睛温柔地眯成了一条缝。他的伤口开始愈合了，他现在能够重新看到70年前他最喜欢的生命运转的方式。你知道现在他是真心实意地盼着自己好起来，盼着自己活下去，因为Bucky Barnes还活着。虽然他现在不在他的身边，但他知道Bucky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而他能够找到他。

他是一定要找到Bucky不可的。毋庸置疑的。

果然在Steve出院后不久，Sam便一脸吃了屎般的表情似的去他的退伍老兵服务中心交请假报告。我本来打算陪同Steve和Sam一起去，但那时神盾局局势不稳，我正忙着为下一项任务制造新的身份。于是我便把之前找到的关于Winter Soldier的资料给了Steve，Steve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复杂。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Steve终于决定为自己而不是别人做点什么，我特别为他感到高兴。

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幸福的人终于能够得到一点幸福，就像一部电影最终有了一个特别俗套但让人心满意足的结局。这是我在神盾局经历了这一切后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它会让我觉得，你看，我们付出所有代价去追求的东西是对的。因为它是可以成真的。

3.

只是我实在没有想到，Steve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按照剧本的发展，故事的男主人公寻觅故事的男主人公不是至少要找个十年半载、经历千难万险才能找到么？但Steve和Sam竟然在半年内就把Bucky带回了，他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会让财务部门做预算的特工同事很难做啊。

我第一次看见Bucky Barnes时——不，应该是我第一次在没有开战的情况下看见Bucky Barnes时，他正坐在一间招待室里，一堆特工挤在门口看他。他头发纷乱，胡子拉碴，穿着一件红色套头衫。他依然很强壮，但他坐的很老实，不知是Steve还是哪位特工同事给他倒了一杯咖啡，他捏在手里，如若不是他用那只金属左臂捏着咖啡杯，他看上去实在很像Steve家的乡下表弟。

他的视线飘过来，停留在我脸上，于是我赶紧清了清嗓子，走开了。开玩笑，虽然说当初我曾经想用铁丝勒死你，但是那也是因为你的好兄弟Steve Rogers没认出你，可不能全算在我头上。再说你不是还在我的肚子上和肩膀上开了两枪，我家里的比基尼和吊带背心是要做二手卖给你么？

我正往外走，突然碰见了手里捻着两张纸的Steve和Sam。Steve大概是刚从Fury那儿跑回来，美国队长难得出了一脑袋汗，Sam那张脸也少见地能看出红了半张脸。

我冲Steve点了点头，本来准备打个招呼，但Steve只是敷衍地冲着我笑了笑，连尴尬害羞的表情都不见了，急匆匆地从我身边挤过去。我以为他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要跟Bucky Barnes说，但他看见Bucky反而没什么话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Bucky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Steve对着Bucky笑了一下——与其说笑或许更像是嘴角抽动，然而Bucky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Steve看上去也有点尴尬了，就像他正跟那些我介绍给他的女孩们坐在一起似的。

“看来Bucky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有点失望地说，“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我还期望着他们两个见面时能来个法式热吻呢，再怎么说也得有个计时30秒的拥抱吧。”

“我们是在一个废弃工厂找到他的，他的胳膊卡在一台车床里，我猜他是想把金属胳膊卸下来。”Sam摇了摇头，他的气渐渐喘匀了，然后他补充道，“Steve先看见他的，Steve什么都没说。”

我能想象Steve彼时的样子，我当然更愿意看见美国队长把冬日战士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哭天抢地，说实话这画面看上去有意思多了。但我想，Steve当时的表情多半既不焦急也不激动。我能想象Steve站在冬兵面前，我能想象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指一根一根屈起来攥成了拳头。他看着冬兵，他没有走过来，他甚至并不对他说话，他只是看着他。

当你心中的喜悦太汹涌时，或许你便连一个笑容都做不出来了。就像Bucky刚从火车上掉下去的那个晚上，Steve坐在小酒馆的那张椅子上，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