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翌

远离人世的绝境相爱的故事吧。

1-4 5 6-7 8 9-10 11 12 13 14-15 16 17 18 19 20-21 22 23 24 25

——————————————

26.

英佑隔着窗户向窗外望去，他勉强能看见公共区域。就像他一样，金大哲也没有出现在公共区域，宰夏同伴中的核心人物几乎都没有出现在公共区域。

英佑向高地望去，奎南坐在高地以往宰夏所坐的那个位置上，他的身边围了一群人。奎南抬头向英佑的方向望过来，英佑向窗后躲了一下，然后他意识到奎南从那个角度并不能看到自己。

这已经是宰夏消失后的第三天了，也是英佑呆在监房里的第三天。宰夏对于十七号监狱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监狱方也因此希望英佑呆在监房里，就算是吃饭都由狱警送至房间，好避免其他的事端。其实英佑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多此一举，他没什么胃口，几乎没有动过那些饭菜。就算他们什么也不送来，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宰夏一直没有回到监房，英佑在第一天的夜里收到了一张从铁门的递物口塞进来的纸条，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还活着。”

这是他至今为止唯一获得信息来源。他不知道那是谁送来的，他也不关心，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英佑反复查看这张纸条，然后他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几乎要把它揉成一团。

英佑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么害怕宰夏离开。他曾经在十七号监狱失去了七武，那时他觉得自己就像突然变的孤身一人，现在他却觉得他和十七号监狱好不容易形成的那点默契正在被渐渐摧毁，而他不知道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是否能承受。

他没有精力深究他对于宰夏的担忧来自于单纯地害怕失去保护者，还是他已经习惯了宰夏在他身边，但这个意识正在变得渐渐清晰起来，不管他和宰夏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此刻宰夏对他来说，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监房的铁门打开了，英佑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看见朴警官端了一只餐盘走了进来。

朴警官对他笑了笑，小心地关上了门，“到吃饭的点儿了。今天是我来给你送饭，快点吃吧。”

英佑张了张嘴，他想说话，但他的喉咙像被粘稠的唾液粘住了。

“李宰夏是这么说的，'政民啊，那小子吃过饭后再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他不吃饭，就什么也不要告诉他。'”朴警官他把餐盘端到了英佑的面前，笑着对他说。

英佑接过了餐盘，他低下了头，眼泪掉在了餐盘里。

————————————

“他怎么样了？”英佑用最快的速度把餐盘里的食物扫荡一空，第一口米饭下肚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饿了，他连一颗米粒都没有剩在餐盘里。然后他把餐盘推到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问。

“有点惨。”朴警官抱着手臂倚在桌子上，据实以答，“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几十个人围住了，几条肋骨骨折，鼻骨骨折，腿骨折，内脏出血，好在保住了一条命。不过他是李宰夏，李宰夏也也不会让他们占到太大便宜。他倒是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对方还有好几个人在危重监护室躺着呢。”

被几十个人围住了——英佑能够想象这个场面，宰夏一个人在高地上坐着，他正在看着远方沉思，奎南和载虎的人慢慢向他靠近，然后把手里的木棒向宰夏的头上挥去，而宰夏丝毫没有看见。

他同时面对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还是几十个？

宰夏不应该在那个时候独自出现在那里，他犯了个错误，这个错误几乎是致命的。奎南和载虎也许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他们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宰夏本不应该犯这个错误。

这都是我的错。英佑想，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的那些事情，宰夏也许就不会自己到公共区域去。

“宰夏的那些人都是被你们调去工厂的。”英佑抬头问道，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冷静多于愤怒，“狱警为什么站在奎南和载虎那边？”

“嘿嘿，别对我发火。”朴警官对着英佑摆了摆手，“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但是的确——那天的劳动任务是由狱长临时安排的，十七号监狱只是执行了他的临时命令。我没办法告诉你这是故意的还是一个巧合，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打算害李宰夏，我就不会帮他这个忙过来找你。”

朴警官是对的，但英佑依旧觉得有些迷惑。

狱长——他见过这个人吗？他似乎属于十七号监狱里的另一个阶层，英佑从没觉得他的生活会跟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狱长为什么要这样做？”

朴警官看了英佑一眼，像是要对他解释这些事情感到非常的头痛，他叹了口气，“我很难回答你，这里是十七号监狱，我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而且这位狱长才来了不久。但是他可能只是让它自然而然地发生，你瞧，的确是宰夏犯错在先，他只是推波助澜，也许谁会真正地胜出他并不关心。也许他只是觉得好玩，也许李宰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过他。这里的事情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李宰夏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就算是他也很了解这一点。”

“那你呢？我以为你是宰夏的朋友？”英佑问。

“朋友？”朴警官笑着摇了摇头，他似乎觉得英佑的话很幼稚，很可笑，他把英佑吃过的餐盘端了起来，“李宰夏帮过我的女儿，他把我的女儿送进了首尔大学。你瞧，我是一个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仅此而已。但是这里大多数的工作人员都不讨厌宰夏就是了……怎么说呢？李宰夏是一个对别人很阔绰的人。”

英佑明白朴警官的意思，这是一个谈不上忠诚的世界，连囚犯与囚犯之间都谈不上真诚，他又怎能指望狱警和囚犯之间存在真诚。但他大概能够理解，这或许是宰夏最喜欢的一种关系，他可以用金钱来解决它，而不需要费什么脑筋。

“我该走了。”朴警官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别太着急，你们明天就会解禁。”

解禁——英佑差点就忘了这件事，他马上就要被解禁了，解禁后他就会面对奎南和载虎。但其实不管哪一天解禁，他总会面对奎南和载虎，只要他呆在十七号监狱一天，他就不可能永远从他们手中逃开。

“现在，已经到了现在——宰夏还会赢吗？”英佑问朴警官。

朴警官摇了摇头，他已经准备走了，他对英佑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在十七号监狱的游戏规则里，这只取决于李宰夏自己。”

“那我呢？”英佑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他问朴警官，“如果是我......宰夏会希望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朴警官笑了笑，他对英佑说，“但我猜，他会说，这取决于你自己。”

27.

英佑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公共区域。

他的到来让公共区域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在公共区域玩乐的犯人们停了下来，站在原处望着他，英佑听见自己四周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金大哲他们依旧没有出现在公共区域，英佑不知道他们是还没有收到解禁的消息，还是已经背弃了宰夏。但是英佑并不关心。

奎南依旧坐在高地上，载虎却没有出现在那里。他呆在另一个角落里，低沉地看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英佑径直走向了奎南，他的同伙们正蹲在高地上玩一种无聊的石子游戏，这让英佑觉得他们就像动物园里猴山里无所事事的猴子。他走到了高地的底下，他从那里抬头向上望去，阳光闪了一下他的眼睛，英佑恍惚了一下，他仿佛能看见宰夏的脸，宰夏坐在高地上低下头笑着看着他。

“你很漂亮。”宰夏说。

“哈？你想通了？”奎南的声音穿破了空气，宰夏的脸在空气中消失了，这让英佑对奎南感到格外的生气。英佑看着奎南，奎南也正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讨厌的挑逗的笑容，“早就告诉过你，让你跟着我。我比宰夏好一千倍。”

奎南故意拖长了声音，他的声音让英佑觉得很油腻，而他的同伙们在奎南的周围发出了一阵讪笑的声音，“我能给你的东西也比宰夏多一千倍——”

“下来。”英佑说，他打断了奎南的话。

奎南眯起眼睛看着他，奎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公共区域变得更安静了，所有人都向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像在静待事态的发展。

“我说下来。”英佑说，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听上去格外有力量，“这是宰夏的地盘。”

奎南的人在高地上纷纷站了起来，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高处，讨厌的遮住了阳光。果然讨厌的人做什么都讨厌，英佑想。其中一个人从高地上跳了下来，抬起拳头准备向英佑的脸上挥来。

奎南喊住了那人，他弯下腰在高地边缘蹲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英佑，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阴鹜，“你对李宰夏很忠诚，但李宰夏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是因为宰夏从没离开过。”英佑说，“就算是你现在坐在他的位置上，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位置根本不属于你。因为你是个只敢靠阴谋和背叛上位的小人，如果七武泉下有知，我希望他在你的每一个梦里折磨你，永远不要放过你。”

奎南快速伸出手来，他抓住了英佑的脖子，他的手在英佑脆弱的喉结上上下挪动了一下，“我真希望你不是唯一一个为他而死的人。除了你不会有人为李宰夏站出来。这里是十七号监狱，你根本就不了解十七号监狱。”

“是吗？”英佑冷笑了一声，“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李宰夏吧。”

奎南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他的手指开始发力，像铁钳一样抓住了英佑的脖子。

英佑在第一秒钟觉得难以呼吸，但他仍然记得宰夏教过他的东西，“如果有人攻击你，就用最大的力气反抗和回击。记住，关节总是最脆弱的。”

英佑掰住了奎南大拇指的关节，然后用力向外拽。奎南松开了手，英佑不可避免的向后踉跄了几步，但他已经挣脱了奎南的掌控。

英佑以为自己会摔倒，但有人扶住了他。

英佑向后看去，金大哲站在他的身后，他用手扶住了英佑。金大哲的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满脸都是欢快的笑容，他身后还站着很多人，有的人英佑认识，有的人英佑并不认识，他们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坐在高地上的人们。

“终于解禁了。”金大哲伸了个懒腰，然后他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他的脸上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金大哲说，“我都快要憋死了。”